【航鑫】橙子汽水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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蝉。
蚊鸣。
窗外摇晃的竹影。
吱吱的风扇，沙沙的落笔音。
夏天，夏天，夏天——
01
实验室没装空调，只有四台朴素的吊扇在头顶卖力工作着。排满五十几号人的大教室仿佛一个天然的桑拿房，夏风裹挟着蒸腾的热气从四面八方而来，气势汹汹，将人一口吞没。
暑期数竞补课的第一天，室内温度三十九点一摄氏度，地表温度五十以上。夏日炎炎，人心浮躁。
咕噜噜。
想变得能像鱼一样吐泡泡，把热气都吐光。
丁程鑫百无聊赖地转着手中的笔，未想出下一题的解题思路，脑海中却不合时宜地蹦出了许多关于夏日的绮想。例如冰淇淋，游戏机，必不可少的冷气；例如赖床到中午的懒觉，最后一天抄完的作业；例如吐泡泡。
太热了，一秒都不想多待。
厚重刘海被汗浸湿，一撮一撮顽固地黏在前额。他挑了几下眉，弄不开，撇撇嘴打算用手拨。起手间被虚虚架在指尖的笔没拿稳，啪地一声响，清脆落地。
又在他无奈弯下腰的前一秒，骨碌碌朝远方滚去。
这下就有些尴尬了。
丁程鑫暑假前的数竞模考成绩不错，和同级几名学生一起以新初二的身份被选来参加这一届的希望杯。而教室里多半是开学升初三的学生，对他而言几乎全是新面孔。羞于贸贸然搭话，也不好意思在专注解题的众人间突兀起身，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新买的水笔越滚越远，一张脸憋得通红。
水笔绕过了邻座的椅腿，横穿一整个过道，来到一双白色球鞋旁，晃了几下，不动了。那人恰好也在伸腿调整姿势，落脚点将将要与躺在地上的笔重合——
“啊……！”
丁程鑫忍不住张口，在意识到自己给全班制造了噪音后，羞得赶紧两手捂住了嘴。
黄宇航便是在他这声惊呼里回的头。
四下渐渐骚动起来，整间教室的目光都落在了那个角落。
双手捂着嘴的男孩子有着一双明亮干净的眼睛。为了缓解尴尬，他抱歉地眨了眨眼，有些局促不安。
大概因为笔被自己捡在手中，他的视线紧紧黏着自己，投过来的眼神不知为何让黄宇航想起了路边被遗弃的小动物，怯生生的，可怜又无助，还……有点可爱。
他喊了声“安静”，在复又静谧无声的气氛里起身朝对方走去。
于是丁程鑫的视线里，便只剩下那支笔，和将它拿在手里的，白色球鞋的主人。
黄宇航把笔递给他，他傻乎乎想伸出两只手去捧，伸了一半又缩回一只手，总算拗对了姿势，边接边不好意思地傻笑。
无意间指尖相触，对方的温度霸道地窜入肌肤。
好热。
02
丁程鑫直到第三次周测后才如愿坐到了黄宇航身边。
数竞教室的座位按照周测的成绩从高到低，优者坐前排。很简单也很残酷的规则，沉甸甸压着初三生每一根神经。一个班级五十几人，全市不知道有几千人参加竞赛，而获奖者寥寥。赢了，保送；输了，乖乖回去中考。
丁程鑫当然没有这样的烦恼。
被选拔上来的新初二意在积累经验，得奖固然好，没奖也没事，明年还有机会。坐到了黄宇航身边，意味着他的排名超过了在座绝大多数的初三生，可对他来说被赋予非凡意义的，仅是，能够与黄宇航这个人做邻座，而已。
优秀者不少，黄宇航也并不是每次排名都能锁定在前三位，比起沉默少言且气场强大的他，其他活泼热情爱调侃的学生们明显更好相处。
但他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和自己有接触，并帮自己解围的人。
丁程鑫简直是理所当然的觉得，自己就该亲近他。
数竞班就连下课也比一般的教室安静。
学生们探讨题目的私语声充斥耳膜，整个空间显得闭塞而压抑。丁程鑫将手中的笔往桌上一放，趴了会儿，使力把笔推了出去。
骨碌碌。
水笔很有灵性地沿着既定的路线，不偏不倚停在了黄宇航手边。
对方未置一语，仍然执着于手中的题目。
余光却偷偷瞥向了那支笔。
丁程鑫就这么侧趴在课桌上，笑意吟吟地望着他：“你叫什么名字啊？”
少年的音质介于稚嫩与成熟之间，有些低沉，有些沙哑。尾音却软软地扬着，好像午后翻着肚皮晒太阳的幼猫，说不出的慵懒惬意。
黄宇航总算绷不住随手写了张字条，夹在笔沿，学着他的样子一骨碌把笔推回来。
丁程鑫乐滋滋地打开，接着笑弯了眼睛。
「丁程鑫，我叫黄宇航。」
“原来你认识我呀。”
他说。
03
丁程鑫追问了很多次黄宇航为什么会认识自己，而对方每次给出的答案都不一样。
“什么啊……”他又面朝黄宇航的方向趴到了桌子上，几缕不听话的头发耷拉在脑后，恹恹嘟囔：“上一次说什么同桌喜欢我，上上次还说因为我太白了，黄宇航你……”
“丁程鑫。”
对方夺过他手中把玩的圆珠笔，将笔尾往桌上一按：“看，宇宙飞船！”
拙劣的转移注意力手法。
丁程鑫偏偏吃这一套：“我按的更高！航空母舰！”
……相当好哄。
认识他也并不是什么太深层的秘密。彼时校内竞赛荣誉榜在走廊展览，黄宇航去围观自己的帅照时，不经意就瞥到了挨着自己的那块展示板。年龄比自己小，获得的荣誉已经可以比肩，重点是，照片很惊艳。
不可否认的，丁程鑫好看，特别地好看。
黄宇航从刚进初中就因冷硬的外表与强势且极具号召力的性格受无数学姐学妹追捧，关于帅气的各式夸奖听到耳朵发木。但他从没想过，自己心底除了好看之外，居然词穷到找不到其他任何形容词去形容一个男生。
该怎么说出口呢？
“因为你特别好看，所以我记住了你的名字”之类的话语。
正处于青春期的、内心敏感纤细、自尊心强、又不善于表达的男孩子。
绝对，说不出口。
短暂的课间过后，又是一次随堂测试。
试卷难度不大，丁程鑫只花了四十分钟就写完了限时一小时的卷子。写完无聊，瞧见黄宇航也在对着答满的卷面发呆，手下习惯性地推出了笔。
黄宇航没有转头，嘴角勾出的一点笑意却轻易出卖了他。
二人悄悄在桌面上玩起了推笔的游戏，一圈又一圈乐此不疲。结果玩得太投入，被上完厕所回来的老师收了卷子，一起叫去走廊罚站。
“我自从小学过后就没被罚过站啦。”
丁程鑫鼓着两颊做鬼脸，一句话讲得含含糊糊的。
黄宇航伸手戳他：“我幼儿园以后就没有过了。”
“唉。”
对方哀叹了一声，耷拉着脑袋，不说话了。
许久，黄宇航才盯着自己的脚尖开口：“你在想什么？”
“啊？好热啊。”
“你刚刚课间的那个问题……”他深吸口气，“我认识你，是因为……”
正午时分的太阳热辣刺目。实验室窗外，小竹林虫声嘈杂，婆娑竹叶有节奏地律动着，一声声，沙沙，沙沙。
含在喉咙里的话就快要脱出口，却像被什么重物悬住，兀地收了音。
说不出口。还是没能说出口。
少年婉转的心思在胸腔里荡过一圈，定了定神，正想说点什么转移话题，却是丁程鑫先上前了两步，指着对面草坪回头对他惊喜地低语。
“哎，黄宇航，那里有只猫哎。”
04
是只黑白虎皮纹的小奶猫。
猫咪看上去才几个月大，小小的身子蜷缩在一起，躺在柔软的草坪上眯着眼打鼾。见人来了也不害怕，翻着白肚皮，微弱地“嗷呜”了两声。
“应该是Rafaella的猫吧……”
丁程鑫小心翼翼地猫着腰靠近，边对身后问着“Rafaella是谁”的黄宇航比了个嘘的手势，“我们的美术外教……意大利人。”他轻轻蹲在小猫的旁边，两手捧着脸，眼巴巴望着张嘴打喷嚏的小奶猫，“啊，好想摸一摸。”
“摸啊，”黄宇航直接伸出手，在小猫背上呼噜了几下，“又不怕人。”
“可是我对猫毛过敏唉。”
他两手用力挤着脸颊，撅嘴抱怨道。
黄宇航轻笑着给猫咪顺毛，恰到好处的力道舒服的小猫闭起了眼睛，小脑袋一点一点的。
丁程鑫看得眼馋极了，忍不住伸手抓住黄宇航的手腕摇了摇。
“我也要摸！”
“啊？”
没有给对方反应的时间，他直接搭上了黄宇航的手背，用他的手抚摸着猫咪的肚皮。摸了会儿，又覆着五指去点小脑袋。
“什么感觉啊？”
这下他倒是玩的嗨了，拉着对方的手摸猫摸得停不下来。黄宇航也不阻拦，任由他胡闹，边分神仔细想了想：“挺软的。”
在丁程鑫热切的上目线攻势下，硬着头皮再蹦出几个形容词：“有点暖。呃……它好肥。”
“噗，”丁程鑫很不给面子的直接笑出声，“你……哎！”
他整个人都歪倒在了黄宇航的肩侧，笑得身体一抽一抽的，许久才缓过劲来撑着自己坐起，话语里还带着浓的化不开的笑意：“哎，既然如此，那就叫它胖丁吧。”
“这好过分啊。”
黄宇航握着猫咪的小爪子抗议，被一票驳回。
“谁叫你先嫌它肥的，”丁程鑫忍笑白他一眼，“他好过分啊！是不是啊，胖丁？”
说着，还要拉过黄宇航的手去按着猫咪点头。
黄宇航坳不过他，乖乖闭上嘴不说话。安静了几秒又耐不住寂寞，去撞丁程鑫的肩。丁程鑫被他撞得一屁股跌坐在草地上，张牙舞爪扑过来挠他痒痒，两个人折腾的气都喘不上来，双双仰面躺在草地上中场休息。
小猫咪见战火平熄，站起来抖抖毛，踩着猫步走到黄宇航身边，一脑袋靠在他肚子上舒舒服服地躺倒了。
“不会吧，它怎么还要睡啊。”黄宇航无奈地戳了戳趴在肚子上的小家伙。
“我也很想睡啊。”
丁程鑫两手交叠在脑后，侧过头对他笑，笑得眼睛眯成了一道弯，眼弯里却好像藏着一整个璀璨银河。
于是黄宇航也侧头望着他笑了起来。
“那就睡会儿咯。”
05
暑期补课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漫长。
时间从笔尖悄悄溜走，写完的试卷摞成厚厚一叠。伏蝉还在苟延残喘的季节，学生们一脸不情愿地背着书包迈入校门，开始了新学期。
初二的教室与初三不在同一幢楼，黄宇航又是格外勤奋的那一类人，怕学数竞影响了其他科目，每天中午都在教室自修到很晚才去吃饭。一周下来，丁程鑫根本见不到他几回。
所以他是很喜欢周六的数竞补课的，即使没有空调的实验室真的很热。
数竞补课的午休时间，大部分同学选择在实验室趴着休息。而丁程鑫仗着脸好的先天优势，不用打招呼就可以和黄宇航一起跑去美术教室吹空调逗猫。
成功胖成了一坨的胖丁对踩上黄宇航的肚子简直称得上熟门熟路，每到这时丁程鑫就很不讲义气地坐在旁边直笑。
反正黄宇航不会怪猫，更不会怪他。
学校惯例每年初二的学生先值周，然后轮初一的班级，初三不用。丁程鑫班级顺序靠中，直到十月中旬才轮到。
值周的班级自己找班长商量，他毫不犹豫的就拿走了黄宇航他们班的记分册。
黄宇航的教室在隔壁楼顶层，丁程鑫一天跑三趟，早晚眼操和晨读，倒不嫌累，跑得一身汗过去还站在人家班门口眯着眼傻笑。眼操时他就只盯着黄宇航，偶尔黄宇航也偷偷睁眼瞄他，被他远远挤眉弄眼地盯着笑，假装淡定闭起来继续做眼操，耳尖却冒了红。
碰到一次眼操黄宇航不在教室，桌上放着橙子汽水，底下压了张字条“给你”，丁程鑫偷笑着在眼保健操结束全班睁开眼前拿走，还颇好心情的给记分册上写了个“眼操纪律：极好”。
结果第二天周六的补课，黄宇航实力装傻：“我昨天桌上放了瓶汽水你查纪律的时候有没有看到啊？怎么不见了。”
“我拿走了啊！”丁程鑫举着笔一副你敢说不我就扎你的架势，“不会不是给我的吧？”
“……”黄宇航侧过头，摸摸耳朵，“是给你的啊。”
二人又是一言不合就撩架，丁程鑫从背后抱着他想锁住他，被黄宇航反手挠痒痒，挣扎幅度大到周围桌子撞得砰砰响。
到了十月下旬，生活才渐渐有了几丝紧张感。
十一月初的希望杯在即，黄宇航反而没那么紧绷，空下来还去打打篮球放松。大不了再中考呗，又不是没路走。
相较努力调整心态的黄宇航，离中考还有一年时间的丁程鑫却显得焦虑多了。
想和黄宇航站在同样的高度，这样的心愿已经强烈到他没法再平常心面对即使只是练习的小检测。他不知道如果黄宇航考十几名，自己会不会也高高兴兴和他一起考十几名，但他现在只想和对方一起，拿到第一。
可能心态误事，也可能考运不佳。
丁程鑫走出考场就知道完了，好几个题没解到最后一步，一等奖肯定是没有了。
爸爸妈妈笑着说二等奖也很好啊，明年保送排名也有加分的。辅导老师抱了抱他：你已经很棒了，超过了很多同龄甚至年龄大过你的人。
可是你们没人知道我在想什么。他有点儿想哭。
黄宇航出成绩的那天早早上了官网查成绩，自己的名字出现在一等奖名单里也顾不上高兴了，仔细看完没有丁程鑫，再在二等奖区里发现了他的名字后，直接关机跑去找人。
丁程鑫不在教室，实验室也不在，黄宇航甚至跑去数竞辅导老师的办公室偷瞄了眼，没人。
如果还不在美术教室，他真的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他了。
美术教室门窗紧闭，窗帘也拉得严严的。黄宇航泄气地刚想走，却听到门背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喵呜”。
而后一阵响动，有人反手，咔嚓锁上了门。
他果然就是在这里。
黄宇航扒着门框透过门板上的四方形小玻璃往里望，扫了一圈后一低头才发现，那人正背靠着门抱膝坐在地上，脑袋埋在两臂间，肩膀一抽一抽的。
他在哭。
胖丁怯生生趴在旁边，也不敢靠着他，一双湿漉漉的小眼珠子紧紧凝望着他。
黄宇航急的直敲门：“丁程鑫你开一下门！是我！”
“不要！”
少年还带着哭腔，倔强答道：“我觉得丢脸……”
尾音却越来越弱。
“万一胖丁一会儿窜你身上怎么办啊！”他几乎是病急乱投医了，“你会过敏的啊！”
胖丁无辜地喵了一声，丁程鑫收紧抱膝的手臂，嘟囔了句“它不敢”，也不管对方听不听得到。
黄宇航是真的没辙了，颓丧地盘腿坐在地上，背靠着门发呆。
门背后就是丁程鑫。
缩成一团，在哭的丁程鑫。
压抑的哭声透过门板，听得他整颗心都难受地如同被揪紧。碍于有人在场，少年竭力想要忍住不发出声音，却噎得气都缓不过来，哽咽声愈发清晰。
黄宇航终于起身离开，丁程鑫敲敲门板，无人应答，默默侧头用手臂蹭着眼泪。
过了一会儿，门外又有脚步声传来。丁程鑫想问问黄宇航是不是你又回来了，却不好意思开口，低头抹眼泪时看到地上躺着一支笔。
他当时和黄宇航滚来滚去推着玩的同款笔。
笔帽上夹着张字条，字条上是他永远不会辨不出来的字：
「别哭。」
黄宇航仰头靠在门板上，单手叩了叩门。
“我真是个笨蛋。”
他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
门内侧也传来了有节奏的叩门声，黄宇航的后背更贴紧了门板，就好像这样能分他一点体温似的。
“但是你别哭啊……不要哭了。”
06
那天的事后来谁也没有提起，这一届的数竞班就在拍完合影后解散了。一下子空出了整个周末，丁程鑫甚至有点不适应。
黄宇航也闲了下来，他的保送名额基本是确定了，保三中没什么问题。
两个同样空闲的人，却怎么也遇不到一起去。黄宇航好几次跑到初二的班级门口徘徊，走了几圈都不敢探头朝里张望一下。
丁程鑫在他心中是不一样的，跟别的任何人都不一样。他清楚的意识到这一点，于是更加不知该如何相处。
没有了每周末的补课，没有了这一届的数竞团队，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过是班级隔得很远的同校生而已。
直到圣诞节那天，黄宇航才鼓足勇气去找了他。
当时丁程鑫正坐在座位上听旁边的两个男生讲话，看到他出现在门口，问也没问一声，直接扔下笔起身跑了过来。
兴奋的小眼神和美术教室里那只猫咪一模一样。
方才还忐忑不安的黄宇航瞬间捣顺了呼吸，什么也没变，他想，真好。
“你是不是想看最近上映的那部电影？”
“是啊！”丁程鑫用力点头，“周末一起去？”
“不是，”黄宇航凑近他的耳朵，神神秘秘道，“晚自修来广播室，我借了那里的钥匙。”
丁程鑫来到广播室的时候，黄宇航已经在那里了。他照着对方的指示回身反锁上门，在黑漆漆的房间里循着电脑屏幕一点亮光摸到他身边坐下。
黄宇航起身去拉窗帘，让丁程鑫把下好的电影点开：“小点声，不能被老师发现。”
丁程鑫比了个OK的手势，按下播放键。
两人挨在一起守着小小的电脑屏幕看得格外起劲，明明周末可以去环境更好的电影院，却偏要挤在又黑又冷的广播室里，时不时还要提防着突袭的老师。
“真有趣。”
丁程鑫托着脸颊喜滋滋地说道，“这是我最高兴的一天了！”
“我也是。”
黄宇航认真地点了点头。
机甲片已经放到了尾声，人们的大英雄在鲜花与掌声中紧搂着女主角忘情地拥吻着，气氛喧腾热烈。
丁程鑫有些尴尬，又有些想笑。偏过头想去看黄宇航的表情，忘了两人还凑得很近，嘴唇轻轻擦过了他的脸颊。
于是再没人管电影里男女主角的结局了。
黄宇航转头看向他，对方紧张的直抿嘴唇，一双眼好像藏匿着星星，眨眼间扑闪着光。
电脑屏幕会发光，也亮不过他的眼睛。
不知是谁先动了起来，两人身不由己地朝着对方靠近，近到呼吸都交缠在一起，温热鼻息喷洒在唇畔。
只差一线距离。
门外走廊忽然传来了值班老师的交谈声，丁程鑫还在发愣，倒是黄宇航迅速反应过来，暂停电影关了显示屏，搂着他直接钻进了旁边空置的柜子里。
好在柜子没有隔板，两人面对面屈膝坐着，也不算挤。
柜子里一点光源也没有，黄宇航却感觉自己还在和丁程鑫对视。抓着的那双手慢慢反手也扣住了他，努力调整姿势，变成了十指交握。
“你心跳声好响啊。”丁程鑫笑说。
黄宇航干脆放弃听外面老师经过的声音了，“声音也可以通过骨传导的，那是你自己的心跳。”
“是吗？”丁程鑫在他掌心轻轻挠了挠，“那我也要听听你的！”
小柜子容不得二人胡闹，一点小动静都撞得柜门砰砰响。黄宇航怕门外听到，前倾一步捂住了丁程鑫的嘴。
被捂着嘴的那人还不安生，兀自“唔唔唔”地起劲，即使一片黑暗中，黄宇航也能想象，他一定是在笑着的，眼睛眯了起来，眼弯藏着银河……
他忍不住再一次靠近。
感受到什么的那人也安静了下来。
轻轻一吻，印在他紧张到直颤抖的眼睫。
“圣诞快乐。”
黄宇航低声说道。
07
丁程鑫度过了史上最最无聊的一个暑假。
保送三中的黄宇航几乎一整个夏天都在陪家人旅游，偶尔给他发几张自拍，都附着同样一句话：好好学习啊！
丁程鑫简直气的想摔手机。
他拒了初三的竞赛名额，理由是怕分心。开学以后，教室搬到了另一栋楼的顶楼，很安静，也很孤寂。
生活从未如此枯燥乏味，每一日都是一成不变的重复。
没有黄宇航，连橙子汽水也不好喝了。
那天下午他从图书馆自习完回教室，意外地看到桌子上摆了瓶橙子汽水。
询问过周遭一圈都无人点头，他拧着饮料，嘴角的笑意怎么压也压不下去。还想假装冷静，结果手心冒汗太多，连瓶盖都拧不开。他暗骂声笨蛋，直接冲出门去。
美术教室前站着个正抱着猫的人。
“喂！”丁程鑫远远望着他，也不走过去，“你回来干嘛！”
“来找胖丁啊。”黄宇航一脸正经地扒拉着怀中胖丁的小爪子。
丁程鑫也不气，眯起眼软软地笑，“我不叫胖丁。”
对方如他所愿地放下了猫咪，继而对他张开双臂，脸上却带着你要扑不扑的别扭表情。
“程程，过来。”
黄宇航一整个下午都待在学校里，直到丁程鑫放学，跑去美术教室喊他回家。
胖丁悲伤地用哀鸣挽留他，被撞来撞去就是不好好走路的两人一齐忽视了。
“有没有把握？”
黄宇航忽然冒了句。
丁程鑫还没反应过来，“什么？”
“就……考三中啊。”
“啊，”丁程鑫笑着往前跑了几步，回头对他做鬼脸，“完全没有呢！”
黄宇航也追上去逮住他，“快来啊！”
“什么啊~不想考了~”
“不行！”
“为什么不行？”丁程鑫明知故问。
“反正就是不行！”
“为什么嘛！”他得寸进尺地从背后扑上黄宇航，吊在他身上左摇右晃，“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嘛！”
“因为……”
夕阳悄悄坐在了屋顶树梢，万千耀眼金线与绯红霞光交相辉映在天边。
温软夏风送来了少年的耳语。
“因为，我在等你啊。”
08
丁程鑫中考发挥的很好，遇到的都是合胃口的题目，解答也很顺畅。
考完最后一门走出考场，同届的考生都迫不及待的飞奔向校门。他自认为没有多大感觉，走着走着也不禁颠了起来。
更令他好心情的是，一出校门就惊喜地看到双手插兜站在树荫下等他的黄宇航。
丁程鑫几句打发走自家来接他的司机叔叔，硬是要和黄宇航去坐公交车。走起路来又不安分，把书包搭到黄宇航肩上，自己一会儿搂搂肩，一会儿在他背后撑着他的肩膀一蹦一跳的。
“夏天开始了！”
他傻乐着道。
“暑假补课也开始了，你考进实验班肯定没问题。又要开始高中数竞了。”
黄宇航泼他冷水，换来沉浸在开心情绪中的丁程鑫一声哼，“每个夏天都和你一起补课也开心！”
“你数学狂魔啊？”
“唉还是别了。”
丁程鑫思索了会儿，高兴地宣布道：“每个夏天都和你一起过就开心！”
“不止夏天。”
黄宇航认真补充。
09
万籁俱寂，聒噪蝉鸣也在清风中止息了。
一只温暖干净的手紧紧回握住了他的。
空气中满是好闻的橙子汽水味，这是他喜欢的夏天。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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